第五章 被留在原地的人-《千万次柔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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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五章    被留在原地的人

    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,阿春乘火车到了B城。

    谢柔满心欢喜地去车站接她,刚走到公交车站,遇到了从马路对面回来的韩定阳。

    得知谢柔的朋友来B城,韩定阳问她:“订好餐厅了吗?”

    谢柔茫然:“餐厅还要订?”

    韩定阳鄙夷地说:“不是说最好的朋友,坐了二十多小时的火车风尘仆仆过来,难不成你就带她随便在街边找个小饭馆吃饭?”

    谢柔沉吟片刻,觉得韩定阳说得很有道理,于是拿出手机开始翻找B城出名的特色菜。

    韩定阳立刻说:“不用找了,我知道有家江湖菜很有名,到时候带你们过去。”

    谢柔还没有反应过来,韩定阳已经招了一辆出租车,要跟她一起去火车站接人。

    路上,韩定阳订餐后又问谢柔:“酒店订了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用麻烦,她就住在我家,跟我睡,爷爷也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点点头,不再多说什么。

    在出站口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,终于接到了阿春。

    她穿着一件清新小碎花的裙子,长发披散在肩头,拎着大件儿小件儿走出站台,左顾右盼。

    谢柔连忙冲她挥手,阿春也挥手回应,微笑着朝她走来。

    韩定阳附在谢柔耳畔,低声说:“你朋友比你有女人味儿多了。”

    谢柔回瞪他一眼。

    韩定阳笑而不语,陪在她身边,一道迎接阿春。

    两人腻腻歪歪拥抱了好久,谢柔关心地问:“一路辛苦了,车上睡得还好吗?”

    阿春拉着谢柔的手舍不得放开:“没怎么睡好,主要想到马上要见到你了,兴奋。”

    谢柔笑着说:“那咱们吃了饭早点回去,你好好休息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自觉地接过了阿春手里的行李,说:“餐厅已经订好了,我们现在过去。”

    阿春看了韩定阳一眼,目光略有犹疑和防备,附在谢柔耳畔低声问:“他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朋友,跟着混吃混喝的,你不用管他。”

    谢柔解释。

    “给你当免费劳力还说我混吃混喝。”

    谢柔毫不客气回敬:“就这点儿行李,我一个人就能搞定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敬你丫是条汉子。”

    阿春听着两人拌嘴,心里头疑虑更深,却紧紧抿着嘴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韩定阳将行李放到出租车后备箱,带两人去江湖菜的餐厅吃饭。

    出租车上,阿春说:“真好,柔柔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以前的谢柔是什么样子?”

    韩定阳来了兴趣,问她。

    “高中的时候,柔柔都不怎么交朋友的。”

    阿春解释,“独来独往,干什么都是一个人,还抽烟打架呢。”

    她笑吟吟地看着谢柔:“现在还抽烟吗?”

    不等谢柔回答,韩定阳说:“她倒是敢。”

    来这边后谢柔的确是不敢了,谢家家教严苛,如果被爷爷知道她还抽烟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谢柔说:“别得意,我有偷拍到你抽烟的照片,你要是惹我,我拿给韩姨看。”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本人上个月刚刚成年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快成年了,到时候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抽!”

    “你抽一个试试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很有力地威胁,“弄疼你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,阿春插不上什么话来,一个人闷闷的。

    韩定阳估摸多半是因为谢柔跟他聊嗨了,冷落了朋友,于是问阿春:“听说谢柔被开除,是因为跟你假装偷窃?”

    阿春心里一惊,他居然知道。

    假装偷窃的事,说好了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的,谢柔却告诉了他。

    阿春心里有点不舒服,她生硬地说:“这是我和柔柔之间的秘密,不会告诉外人。”

    秘密,外人……这种措辞让韩定阳本能地警惕起来,他不再多问了。

    气氛有点尴尬,谢柔岔开话题,问阿春:“你高考多少分?”

    “六百三十四。”

    “蛮厉害嘛。”

    “你呢?”

    “六百七十五。”

    阿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:“好……好棒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适时说:“名师出高徒。”

    这个谢柔倒不否认,如果没有韩定阳,她绝对不可能考出这样的高分。

    “行了行了,知道你最厉害。”

    阿春一双幽黑的杏眼,时而看看谢柔,时而瞅瞅韩定阳,这两个人……看起来真的关系匪浅。

    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餐厅灯火通明,诱人的菜品一盘一盘端上来,谢柔点的全是阿春喜欢吃的。

    阿春体贴地给谢柔系上了餐巾,叮嘱她吃饭小心,不要溅到油,又不停给她夹菜,好几次都把韩定阳要给谢柔夹菜的手挡了回去。

    她体贴得像个小媳妇。

    而谢柔这个呆头鹅浑然不觉,一个劲儿地说:“你自己吃,别管我啦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春的装扮。

    硬卧火车,虽说条件比硬座车厢稍微好一点,但也只好那么一点点。

    一般鲜少有女生会穿这样的裙子在车上睡觉,毕竟各方面都不方便。

    他猜测,阿春是在要下车的时候,特意换上了裙子,还化了妆,所以现在看上去光鲜动人,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坐过火车风尘仆仆的模样。

    只是见多年的闺蜜好友,用得着这样精心的打扮吗?

    韩定阳虽然疑惑,但并没有多想,只当这可能是女孩子之间的交往方式吧,他搞不懂,索性也就作罢。

    但是无可否认,阿春的确长得漂亮。

    典型的南方女孩,皮肤水嫩白皙,一双杏眼水盈盈的,一举一动文文静静,说话温温柔柔。

    她的漂亮是女孩的漂亮,跟谢柔的清俊和秀气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中途阿春去洗手间,谢柔在桌底下踹了韩定阳一脚,压低声音:“眼睛都快挂人家身上了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说:“怎么,你还管我眼睛落哪儿?”

    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,你不准打她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不正经道: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,我能做那缺德事?”

    谢柔说:“谁是你窝边草?”

    阿春站在走廊尽头,看着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争闹不休的两人,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。

    她转身走进洗手间,打开水龙头用水将自己的衣服袖子弄湿,回到座位边,对谢柔说:“柔柔,我的袖子湿了。”

    “呀!”

    谢柔连忙抽了纸巾给她擦拭,“怎么这样不小心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回去换一件衣服就行。

    你们慢慢吃,我等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差不多吃好了。”

    谢柔看向韩定阳,“阿定吃好了吗?”

    韩定阳还真没吃饱,也只好放下了筷子: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结账的时候,前台告诉谢柔,账已经结过了。

    谢柔都不知道韩定阳什么时候过来结的。

    车驶入大院儿,停在谢柔家门口,谢柔带着阿春进了屋,安顿好以后,姐妹俩早早地上床睡觉了。

    谢柔猫在被窝里玩手机,恰是这时候,韩定阳的短信进来了:“睡了?”

    谢柔:“正在酝酿睡意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:“见到老朋友,开心吗?”

    谢柔:“当然啊。”

    窗外有叽叽的虫鸣,韩定阳放下手机,又翻了几页书,然后再度拿起手机,又编辑了一段不痛不痒的话,还没发出去,谢柔的短信进来:“今天吃饭的钱,我还给你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谢柔知道,他们大院儿的小子请客吃饭,从来不会叫女生掏钱,这是他们的规矩。

    谢柔说:“那我下次请你吃东西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:“客气。”

    谢柔看着对话框里的两个字,想了想,写道:“你刚刚说,兔子不吃窝边草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:“……”

    谢柔:“所以你不会跟身边的朋友谈恋爱咯?”

    韩定阳:“怎么,你对这件事很感兴趣?”

    谢柔:“不感兴趣,随便聊聊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:“不感兴趣,聊什么聊?”

    谢柔:“……”

    阿春翻了个身,看到谢柔那边手机屏幕发着光,她说:“柔柔,你谈恋爱了?”

    她突然出声,吓了谢柔一跳:“你还没睡啊?”

    “有点睡不着。”

    阿春翻了个身,仰面躺在床上,“你在跟男朋友发短信吗?”

    谢柔连忙解释:“是今天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,我们没有谈恋爱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男生蛮帅的。”

    谢柔敏感地皱了皱眉:“你觉得他很帅吗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阿春的声音略带着嘶哑,谢柔一直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,尤其是唱歌的时候,淡淡的,哑哑的,很有味道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谢柔有点慌。

    韩定阳的帅,是那种女生看他第一眼就会挪不开目光的帅气。

    “那你……会喜欢这样的男生吗?”

    谢柔小心翼翼地试探。

    今天吃饭的时候,韩定阳有意无意偷看了阿春好几眼,都被谢柔发觉了。

    阿春的模样特别甜美,长得白白嫩嫩,水灵灵的,从小到大,好多男孩喜欢她。

    所以,韩定阳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吧。

    谢柔心里擅自决定,以后不带阿春跟韩定阳玩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这样问?”

    阿春翻个身跟谢柔面对面,“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呢?”

    谢柔心里有点慌,幸亏夜色深沉,不会被发现:“他蛮受女孩欢迎的。”

    “柔柔,我不会喜欢男生,我觉得他们都不干净,很脏。”

    谢柔松了一口气,说:“对呀!特别是运动之后,身上一股子汗味,臭死了。”

    她这话说得违心了,韩定阳身上就没有难闻的味道,即使打过球之后,也没有。

    谢柔喜欢他的味道,总会在他下午跟兄弟伙打球的时候,去球场那边遛狗。

    黑背见到韩定阳,就会跑过去亲热一番。

    这时候,她就会慢悠悠地走过去,装得很无奈地说:“黑背怎么这么喜欢你啊!”

    然后她会假装牵狗,走近他,深吸他身上的味道,就像鸦片要上瘾了,她为之沉迷,不可自拔。

    有时候她看着韩定阳满是汗珠的胳膊膀子,心里会有奇异的感觉漫上来,细细密密,绵延不绝,她想靠近他。

    当然,这些都只是夜阑人静的肖想,难以成言,不可说出口。

    “柔柔,你也不喜欢男孩吧?”

    阿春突然问。

    谢柔吓了一跳:“嗯?

    什么?”

    阿春抱着她的胳膊肘,说:“以前男孩总嘲笑你,所以你肯定也不喜欢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不喜欢他们。”

    阿春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渐渐发现,自从谢柔的好朋友阿春过来这边之后,谢柔就再也没有主动过来找过他,甚至连傍晚遛狗都没有从篮球场这边经过了。

    某人心里头有种失宠的感觉,心情一直不大好,过得相当郁闷。

    谢柔最近的确忙了起来,她要带着阿春逛B城,吃吃玩玩。

    本来之前计划拉着韩定阳一起,但是那天晚上韩定阳多看阿春那几眼让她心里很不安。

    她决定要死护着自己的闺蜜,绝对不给韩定阳接触到的机会。

    至于韩定阳,每天早上晨跑的基本路线都是围绕着谢家大宅画圈圈。

    某天,谢柔恍然想起,要给韩定阳买个礼物,就当是看电影和请她跟阿春吃饭的回礼。

    她专门抽时间在商场逛了一天,看中了一款手表。

    韩定阳的手臂光秃秃的,没有戴表。

    但是谢柔觉得念大学,半条腿迈入社会,应该要佩戴一块合适的手表。

    她挑来选去,买了一款价位约在八千元,不算贵的中档手表,款式比较新,适合年轻人佩戴。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第一眼看到那块表优雅奢华的外观设计,谢柔就有感觉,韩定阳戴起来一定好看。

    上午十点,她提着礼物出现在了韩家大宅门口。

    是韩驰过来开的门,见到谢柔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姐姐你总算来了。

    你都不知道,这几天哥哥脾气烂爆了,动不动就甩脸色,我都不敢跟他讲话。”

    “你哥心情怎么不好了?”

    谢柔进了屋。

    韩驰说:“不晓得呢,你快上去治治他,你去说不定他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谢柔拎着礼袋,忐忑地说:“有点怕。”

    韩驰说:“别怕,哥最听姐姐的话了。”

    谢柔揉了揉他的脑袋,笑着说:“是什么给你造成了这种错觉?”

    韩驰嘻嘻一笑,不说话。

    谢柔推开了韩定阳的房间门。

    迎着午后的阳光,他坐在书桌前,手里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籍,安静得宛如一尊积攒着岁月灰尘的雕塑。

    看书的时候,他会戴上一副低度数的框架眼镜,看上去斯文又败类。

    “阿定。”

    她轻轻敲房门。

    韩定阳头也没抬,说了声:“我不认识你。”

    谢柔不知道他闹什么脾气,索性关了门走进屋子,坐到他的松软大床上,说:“我跟你也不是很熟。”

    “不熟你来我房间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来你房间还能干什么?”

    韩定阳修长的手指捏着要翻的书页,顿住。

    谢柔偷偷笑了一声,不能总被他调戏,她脱了鞋爬上他的床,开玩笑说:“韩美人,来让大爷快活快活!”

    几秒之后,韩定阳放下书,站起来走到床边,手叉在腰间,居高临下地望着她。

    他的眉峰很高,这就显得眼廓格外深邃。

    谢柔心跳加速,不自觉地往后面挪了挪。

    唔,还真来了……

    韩定阳俯身,将她环在身下,与她贴着脸,面面相觑,呼吸交织。

    因为他身体压近的缘故,谢柔莫名感觉呼吸都有些不通畅,她将目光移向别处,害羞了。

    韩定阳嘴角微挑,手从她身后环过去,拿过了她藏在背后的礼物袋,起身,鄙夷地说:“胆子小成这样,还撩男人。”

    被反杀了,谢柔抓起枕头扔到他身上:“讨厌!”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韩定阳好奇地打开礼品袋。

    “送你的,小玩意儿。”

    谢柔装得不甚在意的样子,顺手抓过了他的笔记本电脑打开,佯装要玩游戏。

    但是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活络了起来,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后,倾听着纸袋发出的沙沙的声响。

    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啊!

    周围好像突然寂静了,就连外面喧闹的蝉鸣,此时此刻全部停止制造噪音。

    谢柔的心跳,扑通,扑通,扑通……她甚至都害怕这疯狂的心跳,会让身后人有所察觉。

    幸而,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礼物上,拆开了最后一层包装,打开礼盒,他不出意外地发出了一声惊呼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谢柔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:“只是小玩意啦,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款式,可以不戴,没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她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,变得好像不是自己,紧张……非常紧张。

    韩定阳拿着那块表,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。

    确定绝对不是普通小玩意儿的质感之后,他沉默了。

    时间,嘀嗒,嘀嗒,嘀嗒……谢柔宛如面临审判的囚徒,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流逝,于她而言都是折磨,都是惊心动魄。

    韩定阳在沉默了几分钟后,问她:“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几百元啦。”

    谢柔心虚得不敢看他。

    韩定阳索性翻着礼盒寻找起来,谢柔知道他在找发票,发票当然事先已经被她拿走了。

    韩定阳又翻开说明书,找到了表的牌子和型号,然后打开手机浏览器查价格。

    谢柔连忙扑过去夺走他的手机:“哪有一收到礼物,谢谢都不说,第一时间就查价格的!还当面查!”

    会不会做人啊!

    韩定阳看着谢柔,两个人距离很近,几乎快要脸贴脸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就像淤泥沼泽,深深地将她吸附住。

    就在谢柔即将陷进去的时候,韩定阳垂下眸子,看向手里的那块表。

    他的睫毛很长,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终于他不再纠结于价格,而是问道:“怎么突然送我礼物?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很低很沉,前所未有的认真。

    谢柔急于掩饰,连忙拿过电脑来假装玩游戏,装得漫不经心,说:“上次准考证的事,还有你请我和阿春吃饭的事,还有还有,你给我补课,我一直想着感谢你。

    那天走在街上,看到这块表,觉得蛮好看,应该适合你,就买了。”

    她尽可能简化买表的过程,没有说她逛了整整一天,货比三家,千挑万选才挑出来这一块表。

    总之,就是要送得自然,要显得洒脱,毫无居心。

    随随便便买,随随便便送,爱要不要,无所谓。

    嗯,就是这种潇洒的态度。

    而韩定阳已经将手表戴到自己的手腕上,“咔哒”一声,扣好。

    韩定阳晃了晃手腕,他笑得好像盛夏的骄阳似火,说: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想说无数声谢谢,我真的好喜欢这块表,很喜欢送我表的你,和假装很不在意地送我表的你,以及,我真的好喜欢你。

    可千言万语,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,可以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
    谢柔红了脸,低着头玩电脑,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突然,她感觉韩定阳的身体已经凑了过来,贴在了她的背后。

    即使隔着衣服,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力,正一点点传导到她的身上,她的身体颤了颤。

    韩定阳将戴着表的手伸到谢柔面前,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子。

    谢柔烧红了脸,说: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接着他另一只手顺势搭在了谢柔的肩膀上,以一种从背后环抱她的姿势,在她耳畔轻轻地说:“我该怎么谢你?”

    “啊,不用客气,本来就是我要答谢你的,没有你,我肯定考不上B大……”谢柔只顾着絮絮叨叨,而韩定阳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,打断她:“谢定柔,有件事我想了很久。”

    他握住她肩膀的手紧了一下,谢柔全身僵硬,血液开始逆流,脸上充血,耳廓都变得绯红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,手下意识地死死捏着鼠标,抖个没完没了。

    “之前,我让你想想我们考上B大之后要怎么样,不知道你想清楚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管你有没有想清楚,反正我想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有时候手抖,真的有可能酿成惨祸。

    韩定阳那句“我喜欢你很久了,想和你交往,想当你的男朋友,想亲你,想治你的痛经,想跟你白头偕老”韩式表白还没有说出来,谢柔突然戳进了他电脑桌面上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图标。

    电脑屏幕直接跳转到了谢柔的房间画面。

    房间里,阿春从卫生间的方向走到床边。

    她傻了!怎么从韩定阳的电脑能看到自己的房间!

    谢柔傻了,韩定阳更傻了。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不等他解释,谢柔回身一把推开韩定阳:“你在我房间装了什么!你变态啊!”

    “不是,是我弟弟的遥感汽车,上面装了摄像头!”

    韩定阳慌忙解释,“让黑子叼去了!”

    谢柔想起来,那辆看上去做工精美别致的小汽车,是黑背不知道从哪里叼回来送给她的,她把它放在房间当装饰了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!”

    谢柔手用捂着脸,又羞又气,“你是不是每天晚上偷窥我!”

    韩定阳急了,拍着胸口发誓:“我只看过一次,就是找车那一次,后面就没看了,人品担保!”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车!”

    “我见你喜欢,就想送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韩定阳,我不信你!”

    谢柔气得不行,连忙从床上下来,跟他拉开距离,“我不信你!流氓!”

    “柔柔!”

    韩定阳手忙脚乱地追出去。

    杨兆刚好端了水果上楼,看到谢柔急匆匆跑出来,诧异地问:“怎么了?

    阿定又欺负你了?”

    谢柔脸色通红,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。

    见她这样子,又看到韩定阳有些衣冠不整地狼狈追出来,联想到除夕夜儿子嘴上不干不净说的下流话,杨兆顷刻间震怒:“韩定阳!你给我跪下!”

    韩定阳脚跟一软,直挺挺地跪在谢柔面前。

    韩定阳正人君子过,也混蛋王八蛋过,谁都不怕。

    晚年回忆起来,他这辈子也只怕过两个女人,一个是他的母亲,另一个是他的宝贝媳妇儿。

    他的前半生里,杨兆女士,他的母亲大人,可以说是他童年至今的梦魇。

    她是曾经大院儿里的霸王花,脾气火爆,从小对韩定阳要求极为严格,所以韩定阳见了她,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。

    当然,杨兆慈祥的时候,真是全世界最贴心的好妈妈,但是脸一旦垮下来,那不怒自威的气势,也很让人发怵。

    譬如现在。

    她走到韩定阳面前,厉声问:“臭小子,老实交代,你对柔柔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韩定阳抬头看了谢柔一眼,正要说话,谢柔立刻道:“韩姨,阿定没有对我做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谢柔还真有点不敢让韩定阳把这件事说出来。

    偷窥的罪名可大可小,家里面还好说,要是闹出去让别人知道,韩定阳的声誉总会受损。

    谢柔尽管生气,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要包庇他。

    两个人之间可以随便发脾气,甚至打一架泄火,但在长辈面前,他们就必须要统一战线了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帮这臭小子说话,我当妈的还不了解他?

    大人面前装得正经,实际上蔫儿坏!从小他就欺负你,现在都是成年的人了,还这么没轻没重,把自己当小孩呢?”

    谢柔心说,还真是知子莫若母。

    杨兆指着韩定阳,气得嘴唇都在抖:“以前在房间里藏色情杂志、光碟,被我翻出来,你赌咒发誓说是蒋承星让你保管的。

    我那时候就不该信你,现在你变成这个样子,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尽到责任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要委屈死了,那些光碟,还真是蒋承星不敢往家里拿,搁他这儿藏着的。

    好吧,虽然看的时候是他们一起看的……

    “韩姨,阿定真的没有对我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谢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,“阿定跟我相处时一直很规矩,没有做不好的事情,就是偶尔跟我拌嘴,开玩笑而已。

    刚刚我们起了点争执,也是我小气,就不开心了,真的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杨兆闻言,还有些不相信,问韩定阳:“你自己说,是这样吗?”

    谢柔看向韩定阳,给他递眼色。

    然而韩定阳沉默了片刻,说:“不是,我的确有对柔柔做不好的事情,这个我认。”

    谢柔大吃一惊,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。

    韩定阳抬头对杨兆说:“您罚我吧,这次我不抱怨。”

    杨兆气稍稍消了些。

    韩定阳内里无论怎么坏,有一点好,那就是敢做敢当。

    她知道俩孩子感情要好,平时闹得可能过分了些,但这都是小儿女的私密,说出来兴许还会难为情,所以她不再多问,只把韩定阳教训了一番,让他跟谢柔道歉,惩罚他不准吃晚饭,好好反省。

    韩定阳痛快地应承下来。

    这件事也就作罢了。

    谢柔匆匆回家,把小汽车塞进柜子里锁起来,回头急切问阿春:“你刚刚有没有在房间换衣服?”

    阿春茫然地摇摇头:“没有啊。”

    谢柔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她想了想,决定还是不瞒阿春。

    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,所以谢柔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阿春听了之后盛怒不已:“太恶心了!”

    阿春的反应在谢柔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她本来就有点排斥男生的倾向,听到这种事,肯定生气。

    “刚刚我也很生气,不过事后冷静下来后,我想了想,阿定说只看过一次,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视频,我觉得他没有骗人。”

    韩定阳虽然平时嘴巴坏了些,跟她说话喜欢戏弄她,不大正经,但是人品信得过,不会故意干偷窥这种下三烂的事情,他做了就会承认。

    “柔柔,我觉得你把他想得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阿春戒备地说,“男人的人品由下半身决定,你不能因为喜欢他,就在脑子里把他无限美化。

    本质上来说,他是男人,是男人就下流。”

    “不……不会,阿定绝对不下流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想,在女生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,一打开就可以看到她睡觉,换衣服,各种私密的事情,他怎么可能忍得住!说什么只看过一次,肯定是骗人的!”

    阿春情绪越来越激动,“男生都是这副德行,恶心。”

    谢柔心里略有疑惑,但是她还是很难相信韩定阳会这样。

    他不是阿春说的那种人,他不恶心。

    她那么喜欢他啊,即使他有缺点,但是那些缺点在谢柔看来也都是讨人喜欢的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你可能对阿定有所误解,以后相处久了,你就会知道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谢柔笃定地说。

    阿春了解谢柔,她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。

    她不想因为这件事破坏她们之间的感情,所以不再发表任何意见,只说:“把那辆装了摄像头的车丢了吧。”

    谢柔说:“我拿去还掉,毕竟是阿驰的玩具。”

    阿春点了点头,还想说点什么,但终究还是闭了嘴。

    晚上谢柔遛狗的时候,遛到了韩家大宅后院儿。

    一声熟悉的口哨之后,黑背从后院儿墙脚韩定阳给它修的小门钻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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