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陆小凤淡淡道:“我只不过在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。” 枯竹道:“什么道理?” 陆小凤道:“你们若真的对罗刹教忠心耿耿,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你们教主的儿子复仇?” 他笑了笑,自己回答了这问题:“因为你们也知道玉天宝并不是死在我手里的,我甚至连他的人都没有看见过,究竟是谁杀了他,你们心里当然有数。” 枯竹冷冷道:“你若真的是个聪明人,就不该说这些话。” 陆小凤道:“我说这些话,只因为我还知道一个更简单的道理。” 枯竹再问:“什么道理?” 陆小凤道:“不管我说不说这些话,反正都一样要倒霉了。” 枯竹道:“为什么?” 陆小凤道:“因为我看过了罗刹牌,因为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块罗刹牌是假的,你们想用这块罗刹牌去换罗刹教教主的宝座,就只有杀了我灭口。” 他叹了口气,接着道:“现在四下无人,又恰巧正是你们下手的好机会,松竹神剑,双剑合璧,我当然不是你们的对手。” 孤松冷冷地看着他,忽然道:“你给了方玉飞一个机会,我也可以给你一个。” 陆小凤道:“什么机会?” 孤松道:“现在你还可以逃,只要这次你能逃得了,我们以后绝不再找你。” 陆小凤道:“我逃不了。” 孤松、枯竹虽然好像是在随随便便地站着,占的方位却很巧妙,就好像一双钳子,已将陆小凤钳在中间。 现在钳子虽然还没有钳起来,却已蓄势待发,天上地下,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从这把钳子间逃走。 陆小凤看得很清楚,却还是笑得很愉快:“我知道我逃不了,有件事你们却不知道。” 孤松道:“哦?” 陆小凤道:“就算我能逃得了,也绝不会逃,就算你们赶我走,我都不想走。” 孤松道:“你想死?” 陆小凤道:“更不想。” 孤松不懂。陆小凤做的事,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能懂。 陆小凤道:“近六年来,我最少已经应该死过六十次了,可是直到现在,我还是好好地活着,你们知道为什么?” 孤松道:“你说。” 陆小凤道:“因为我有朋友,我有很多的朋友,其中凑巧还有一两个会用剑。” 他的“剑”字说出口,孤松背脊上立刻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。 他霍然回头,并没有看到剑,只看到一个人! 森寒的剑气,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,这个人的本身,就似已比剑更锋锐。 有雾,雾渐浓。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蒙蒙,冰冰冷冷的浓雾里,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,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出来的。 这个人虽然比剑更锋锐,却又像雾一般空蒙虚幻缥缈。 孤松、枯竹看不见他的脸,只能看见他一身白衣如雪。 绝世无双的剑手,纵然掌中无剑,纵然剑未出鞘,只要他的人在,就会有剑气逼人眉睫。 孤松、枯竹的瞳孔已收缩:“西门吹雪!” 他们并没有看见这个人的脸,事实上,他们根本从来也没有见过西门吹雪,可是就在这一瞬间,他们已感觉到这个人一定就是西门吹雪! 天上地下,独一无二的剑。 天上地下,独一无二的西门吹雪! 03 西门吹雪没有动,没有开口,没有拔剑,他身上根本没有剑! 陆小凤在微笑。 孤松忍不住问道:“你几时去找他来的?” 陆小凤道:“我没有去找,只不过我的朋友中,凑巧还有一两个人会替我去找人。” 孤松道:“你总算找对人了。” 枯竹冷冷道:“我们早已想看看‘月明夜,紫禁巅,一剑破飞仙’的西门吹雪。” 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你说错了。” 枯竹道:“错在哪里?” 西门吹雪道:“白云城主的剑法,已如青天白云无瑕无垢,没有人能破得了他那一着天外飞仙。” 枯竹道:“你也不能?” 西门吹雪道:“不能。” 枯竹道:“可是你破了。” 西门吹雪道:“破了那一着天外飞仙的人,并不是我。” 枯竹道:“不是你是谁?” 西门吹雪道:“是他自己。” 枯竹不懂,孤松也不懂,西门吹雪的话,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懂。 西门吹雪道:“他的剑法虽已无垢,他的心中却有垢。” 他的眼睛发光,慢慢地接着道:“剑道的精义,就在于‘诚心正意’,一个人的心中若有垢,又岂能不败?” 枯竹忽然又觉得有股剑气逼来,这些话仿佛也比剑更锋锐。 这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也有垢? 西门吹雪道:“心中有垢,其剑必弱……” 枯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,厉声道:“你的剑呢?” 西门吹雪道:“剑在!” 枯竹道:“在哪里?” 西门吹雪道:“到处都在!” 这也是很难听懂的话,枯竹却懂了,孤松也懂了。 ——他的人已与剑融为一体,他的人就是剑,只要他的人在,天地万物,都是他的剑。 ——这正是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。 陆小凤微笑道:“看来你与叶孤城一战之后,剑法又精进了一层。” 西门吹雪沉默着,过了很久,才缓缓道:“还有一点你不明白。” 陆小凤道:“哦?” 西门吹雪发亮的眼睛,忽然又变得雾一般空蒙忧郁,道:“我用那柄剑击败了白云城主,普天之下,还有谁配让我再用那柄剑?” 枯竹冷笑道:“我……” 西门吹雪不让他开口,冷冷道:“你更不配,若要靠双剑联手才能破敌制胜,这种剑只配去剪花裁布。” 忽然间,“锵”一声,剑已出鞘。 枯竹的剑! 剑光破空,一飞十丈。 这一剑的气势,虽不如“天外飞仙”,可是孤峭奇拔,正如寒山顶上的一根万年枯竹。 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动,没有拔剑。 他手中根本无剑可拔,他的剑在哪里? 忽然间,又是“锵”的一声清吟,剑光乱闪,人影乍合又分。 雾更浓,更冷。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,枯竹的剑尖上正在滴着血…… 他自己的剑,他自己的血。 剑已不在他手上,这柄剑已由他自己的前心穿入,后背穿出。 他吃惊地看着西门吹雪,仿佛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。 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现在你想必已该知道我的剑在哪里。” 枯竹想开口,却只能咳嗽。 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我的剑就在你手里,你的剑就是我的剑。” 枯竹狂吼,再拔剑。 剑锋从他胸膛上拔出来,鲜血也像是箭一般飞激而出。 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动。 鲜血飞溅到他面前,就雨点般落下,剑锋到了他面前,也已垂落。 枯竹倒下去时,他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。 他在看着陆小凤。 陆小凤不禁叹息,孤松却已连呼吸都停顿。 西门吹雪道:“你找人叫我来,我来了!” 陆小凤道: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 西门吹雪道:“因为我欠你的情。” 陆小凤道:“因为你是我的朋友。” 西门吹雪道:“纵然我们是朋友,这也是我最后一次。” 陆小凤道:“最后一次?” 西门吹雪冷冷道:“我已还清了你的债,既不想再欠你,也不想你欠我,所以……” 陆小凤苦笑道:“所以下次你就算眼见着我要死在别人手里,也绝不会再出手?”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,并没有否认。 然后他的人就忽然消失,消失在风里,就像是他来的时候那么神秘而突然。 孤松没有动,很久很久都没有动,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株古松。 冷雾迷漫,渐渐连十丈外枯竹的尸身都看不见了,西门吹雪更早已不见踪影。 孤松忽然长长叹息,道:“这个人不是人,绝不是。” 陆小凤虽然没有否认,也没有承认。 ——一个人的剑法若已通神,他的人是不是也已接近神? ——他的人就是他的剑,他的剑就是他的神! 陆小凤的眼睛里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同情和忧郁。 孤松居然看出来了,冷冷地问道:“你同情他?” 陆小凤道:“我同情的不是他。” 孤松道:“不是?” 陆小凤道:“他已娶妻生子,我本来认为他已能变成真正的一个人。” 孤松道:“可是他没有变。” 陆小凤道:“他没有。” 孤松道:“剑本就是永恒不变的,他的人就是剑,怎么会变?” 陆小凤黯然叹息。 ——剑永恒不变,剑永能伤人。 孤松道:“一个女人若是做了剑的妻子,当然很不好受。” 陆小凤道:“当然。” 孤松道:“所以你同情他的妻子?” 陆小凤又不禁叹息。 孤松凝视着他,缓缓道:“你们之间,一定有很多悲伤的往事,他的妻子很可能也是你的朋友,往事不堪回首,你……”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