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三)-《宫墙柳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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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贤妃歪在榻上都快睡着了,闻言感叹道:“你听我一句,你也在议亲了,选个门第简单自己上进的嫁了就是了,你这个脑子,要是换到我家,都活不过三个……半个月。”

    姚文秋她姨母闻言要去挠她,两个女孩子倒在一起笑,笑累了林贤妃才说:“我爹是眼见局势不明,才搁下我的亲事,连我两个哥哥他都说再看看。但凡他确定赵王明日要登基,今夜亥时都能把我塞进赵王的后院里……”

    她自嘲地摇头:“我原是最烦妾室通房的,我爹后院那些,我几时拿正眼瞧过她们?只愿我娘在天有灵,别叫我也落个与人做妾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第二年春天你姨母就出阁了,当时议亲的除了你姨父,还有宣平侯赵家的庶长子。你姨父家跟我家是世交,却已无人在朝中为官,离京城也远。宣平侯府世代簪缨,宣平侯世子又是沈丞相的得意门生,你外祖母自然觉着宣平侯家好。你姨母请娘娘拿个主意,娘娘说,离得近有什么用,无辜送命时家里人连哭都不敢哭。离得远怕什么,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。”

    “得亏听了她的。后来赵家可不就险些出事了吗?你姨母如今在淮阴好好地当她的太守夫人,虽不能见面,总归是安安稳稳的。你姨母出阁后,她来我家就少了,进东宫前来过最后一回,我那时十岁,她比你姨母小一岁,是十七,坐在我房里,问了很多你姨母的事。我问她,妙姐姐,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?她说,有什么高兴不高兴,皇家的妾再尊贵也是妾。没奈何,不能做个贤妻,就只能做个不生事的好妾。”

    她私下这么想,但又有传言说,她进东宫前强压着把她爹几个最不安分的姬妾送到庄子上,其中有一个刚生下儿子,林大将军有些不忍心,她却只管把那孩子交到她继母手上。她继母只生了两个女儿,跟林大将军又近乎反目,得了这个孩子眼泪汪汪的,宫里来接人时哭肿了双眼。

    姚文秋在家听贤妃娘娘的故事,就觉得这个娘娘真厉害真吓人,最初进宫在她跟前连腰都要挺直一点,话也不敢乱说。不料当年杀伐决断的一个人,如今再没人比她周全守礼和善的了。

    姚文秋把这番感叹跟她娘一说,她娘也难免唏嘘,从此但凡淮阴有姨母的家书送来,姚文秋就按着她娘吩咐的,把姨母的近况讲给她听。

    “难为你这样有心”,康乐公主坐在贤妃娘娘脚边的小杌上,贤妃娘娘一下一下替她梳着头,“你姨母棋下得不好,还不肯让人说,总叫我等着,总有一日要赢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一阵才笑着摇头:“许氏自戕以后,我已许久不与人对弈了。不知如今与她下一盘,她能不能多走十个子。”

    姚文秋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,自然忘不了跟她的宝贝牡丹花有福同享,回家想把几十盆花一起搬到王府,遭到姚夫人的强烈反对:“秋秋,这花不是你一个人种的,你小时候还是阿娘亲自教你怎么分株的,你个贪心不知足的你好意思全部拿走哇!”

    姚侍郎一贯不大识相,居然试图给她们讲道理:“一人一半不就完事了吗?你们怎么这样多事!”

    他无所谓的语气激怒了夫人,遭到“嫌弃我们就找别人去你个糟老头”这样一通抢白后摇头叹息,到底还是陪着女儿去后院花圃一盆盆挑。姚文秋每一盆都喜欢,非常难以取舍,对着两个食指一盆盆问过去:“你们谁想跟我走呀?”姚侍郎和姚夫人倒也由着她,整个花圃转下来,姚侍郎似有感叹:“最初那两株若还在,比秋秋还要大好几岁呢。”

    姚夫人听到这个就撇嘴嘲笑他:“谁叫你浇那么多水来?亏得我早早给分株了,你才年年有牡丹可赏。当初有人还不领情咧。”

    姚侍郎忆及往事赔笑作揖:“是是是,夫人英明,多谢夫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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