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10:雅丹鬼城-《白昼边界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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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们现在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沙都人民医院。”

    虞小婵开车门的手停顿了一下,一般情况下如果伤势不重,邵颍川是不会去正规医院接受救治的,医院人多眼杂,容易曝光身份。上次他住在她家中,伤口恶化成那样,他都硬挨着,这次被送进人民医院,可想而知有多严重。

    她又紧张起来,心惊胆战地问:“很严重吗?”

    “川哥只是骨折。”林将息的语气低沉喑哑。

    虞小婵发觉他的眼睛有些泛红,突然想起徐轻歌:“那你们徐队呢?”

    不过几秒钟,却像过了很久。

    林将息说:“徐队替川哥挨了一枪,失血过多,正在手术室抢救。”

    警方有人员负伤被连夜送往市区医院,引起很大轰动,自然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媒体。缉毒警察不顾生命安危,不舍昼夜地打击毒贩,这么正能量的新闻,各地电视台争相派人到医院蹲守,希望可以采访报道。

    院方特别安排了单间病房,虞小婵和林将息赶到医院时,邵颍川已经做完了术前检查,骨折处没有明显肿胀,医生建议观察24小时后手术。因为右臂骨折,行动不便,院方贴心地配给他一名男护士,即便如此,用洗手间时还是很尴尬。

    虞小婵找到病房的时候,刚巧看到小护士被邵颍川支使出去。

    病房里配备独立洗手间,隔着门能听到里面水龙头哗啦的流水声,邵颍川开门出来,就看到她站在门外。

    病房不大,洗手间门口的空间更是狭小,虞小婵来不及躲就和他打了个照面。她擅长表情管理,一秒变冷漠,邵颍川挺拔的身影挡住洗手间内投射出来的灯光,他整个人像一道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,她甚至头都没抬,只把视线落在邵颍川被夹板固定住的胳膊上。

    “伤得是不重。”说完扭头就走。

    上电梯的时候她还郁闷怎么一层一停,度秒如年,这时候又装腔作势,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。邵颍川情商高,一眼把她看穿,知道她在生气,不由分说地用另一只手把她从背后揽入怀里,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,一副知错就改的卑微态度,在她耳边说:“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很真诚,她这人耳根子软,哪受得了他这样。

    但她又是真的火大,这次行动他半个字都没透露给她,幸好人没事,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,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他一眼。他总是瞒她,不愿意告诉她他要经历怎样的危险,但他越是隐瞒,她越是寝食难安。

    他在她的耳边温柔呢喃:“下次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心脏明明有一瞬间感到失重,表面却依旧维持着风平浪静的漠然。

    她把他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:“没有下次了。”说完径直向外走去,却被推门进来的林将息堵在了门口,一时没了去路。

    林将息到医院就去打听了徐轻歌的伤势,才比她晚些来看邵颍川。他根本没察觉到这两个人在闹别扭,看到川哥没有大碍,直奔主题:“川哥,徐队在哪个病房?服务台的值班护士不在。”

    邵颍川看了一眼戳在门口的虞小婵,跟着走过来:“我们正准备去看她,一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徐轻歌在特护病房,麻药劲没过,暂时还没醒,他们还不能探望。邵颍川带他们去了徐轻歌的主刀医生办公室,陪他们一起来医院的两位警务同事也在。医生说子弹伤及徐轻歌的肝部位置,手术虽然成功,但考虑到她的伤势随时都有再次大出血的风险,医院血库告急,这次手术把已有的库存用掉了大半。

    林将息听完就撸起自己的袖子:“我可以献血。”

    医生拿起放在桌上的病例翻看:“徐小姐是o型血。”

    闻言,林将息偃旗息鼓没了刚才的热血士气,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。

    邵颍川和其他两位警务同事也帮不上忙。

    办公室恢复安静,直到虞小婵突然开口,说:“我是o型血。”

    众人惊愕,齐齐看向她。

    她举起手,目光坚定:“如果有需要,抽我的。”

    语气这么爽快,让人错以为她要做出什么大义凛然的壮举。

    有人给老徐献血,邵颍川松了口气,可是献血的人是虞小婵,他又实在忍不住皱眉:她那副小身躯,体重在标准线徘徊,恐怕都没达到献血标准。

    医生叫来护士带虞小婵去做体检,邵颍川不放心,跟着去了体检室,被护士拦在门外教训:“胳膊都这样了,还不回去休息,瞎跑什么呀。”

    邵颍川涎皮赖脸地为自己辩解:“刚才进去的是我女朋友,她最近休息得不好,这种情况能献血吗?”

    护士年纪稍长,听到他说“最近休息得不好”,脸上露出了过来人的神秘微笑,感叹道:“现在的年轻人啊。”

    说完就把邵颍川隔绝在了门外。

    虞小婵不知道邵颍川和护士姐姐在外面说了什么,只觉得护士姐姐看她的眼神怪怪的,问的问题也很莫名其妙。

    “最近没休息好?”

    她老实答:“嗯,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啊,真是精力旺盛。”感慨过后,护士例行询问,“中午吃的什么?”

    虞小婵摇头。

   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就没吃过饭。

    护士无语:“年纪轻轻,不爱惜身体,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日子。”看她黑眼圈严重,脸色也不好看,直接下结论,“体检不用做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你回去好好吃饭睡觉,明天早晨再来献血,不然以你现在的情况,抽出去200cc就容易发生献血反应。还有,明天早晨吃点清淡的白粥再来,别吃鸡蛋。”

    离开体检室,她看到邵颍川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她。他的右侧小臂骨折,此时挂着夹板狼狈得让人心疼,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玩魔方的小男孩,正乖巧听话地等妈妈。邵颍川没注意到虞小婵已经出来了,还在逗小男孩:“你信不信哥哥可以十秒内把魔方复原?”

    小男孩没吭声,甚至都没看他,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,十秒之内魔方六面颜色整齐统一成崭新的一颗,然后又快速把它打乱,伸手递到邵颍川面前,一脸得意:“哥哥也表演一个给我看?”

    邵颍川被气笑,心里说谁家倒霉孩子,他现在一只手废着,存心看他笑话。

    瞧他炫耀不成反被一个小孩子将了一军,虞小婵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。她走过去,蹲在小男孩面前,帮他理正红领巾,瞥了一眼邵颍川,说:“哥哥骗你呢,他现在这副样子吃饭都成问题。”

    小男孩的妈妈很快检查完毕,目送母子俩走进电梯,虞小婵才在邵颍川身边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还在这儿啊?”看到他被小学生怼,她心情大好,终于有了说话欲。

    “等你啊。”他试着握住虞小婵的手,她没躲,他得意忘形,“终于肯跟我说话了,不生气了?”

    她幼稚地抽回手:“生气啊,但是看到你在小学生面前丢脸,做不到视而不见嘛,当然要落井下石地嘲笑一下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。”

    她说的也是实话。生气又解决不了问题,她已经摸清楚邵颍川的套路了,保证的话说得再漂亮都是虚无缥缈的空头支票,紧要关头该瞒的事他还是会瞒得密不透风,生气也没用,毕竟保守秘密本身就是他职责中的一部分。他不可能事事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,给她充足的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他其实没有错,是她要学着习惯。

    邵颍川被她逗笑,厚脸皮捉回她的手,十指嵌入她的指缝,和她交握:“体检结果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没检,献血前不能空腹,要保证充足睡眠,这两点我都没做到。护士姐姐让我今天吃好睡好,明天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问,“想吃什么?我让将息去买。”

    她有些心疼被当作外卖小哥的林将息同学,但还是报上了菜名。

    护士提醒她献血前少吃油腻,她点的菜都很清淡,林将息去附近餐馆依样买回。三个人在邵颍川的病房里风卷残云地吃完,护士恰好进来查房,顺便通知邵颍川明天上午10点手术。

    “那我先回去了,川哥你好好休息。”林将息起身要走,看虞小婵无动于衷,专心坐在床边剥橘子,他有些举棋不定,“小婵姐?”

    她如梦初醒地回神,见他已经穿好外套,不慌不忙地择一瓣橘子喂给邵颍川:“噢,那你路上小心。”

    林将息一脸疑惑。

    “明天顺便给这位伤残患者带套换洗衣服过来。”虞小婵说完发现他还戳在那里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林将息无奈看向卧在病床上吃橘子的川哥,眼神里流露出的问号此起彼伏:小婵姐不和我一起走吗?明天一早,你们一个动手术,一个去献血,今晚都需要好好休息,病房就一张床,你们怎么住?

    他想到的,邵颍川都想到了,但他不介意这些。他好整以暇地看婵婵为他忙前忙后,很是愉悦,恍然想起在她家养伤的那段时光,这样的氛围千载难逢,他不忍心打断,暗地里给电灯泡林将息使眼色。

    电灯泡很自觉,悄无声息地走向门口,离开时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带上了。

    三秒钟还不到,他又突然杀回来,趴着门缝嬉皮笑脸地问:“川哥,需要关灯吗?”

    邵颍川很不客气地朝他扔了个橘子:“滚。”

    林将息眼疾手快地领了赏,顺手剥开,乖乖滚了。

    虞小婵在医院留宿,考虑到邵颍川伤及手臂,拒绝了和他同床共枕的提议。

    她跟院方借了一床被子,在病房里笨拙地打地铺。邵颍川几次三番拍了拍枕边空出来的位置,她都视而不见。他颇有些无奈,早知道她要睡在地上,就应该让将息把她拎回客栈。

    虞小婵却不觉得床上地下有什么分别。睡前,她去洗手间简单洗漱过,再回来却看某人把被褥铺在了她旁边,一本正经地说:“床太高了,我怕半夜睡着摔下来。”

    理由竟然还算说得通,她放弃反驳由他去。

    她的睡相时好时坏,小心翼翼在他左边躺下。两个人其实都没什么睡意,尤其是邵颍川,虽然他一整天看着和寻常没什么不同,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忧心忡忡。徐轻歌还在icu观察,他面上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不想她跟着一起担心。

    他翻过身来:“睡不着吗?”

    她“嗯”了一声,也转过来,和他面对面相对,呼吸缠绕,万缕千丝。

    暗夜寂静,满屋月光。她想问问他,是不是真的如将息所说,徐轻歌是因为帮他挡了一枪才躺进icu的?几次话到嘴边,又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都说大爱无疆,他和徐轻歌同生共死了这么多年,徐轻歌身为队长,关键时刻挺身而出,有勇有谋,令人钦佩,她却在偷偷揣测她的舍身行为是否掺杂私情?她懊恼自己实在太小家子气,心里却实实在在地翻了一缸陈醋。

    她还在胡思乱想,邵颍川已经伸手把她揽入怀中,在她耳边轻声嘟囔了一声“谢谢”。

    她把脸埋入他的胸膛,能嗅到他身上的药香,瓮声瓮气地说:“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她献血的。”

    邵颍川只是抿嘴笑笑,没有拆穿她。

    他太了解她,别看她和徐轻歌互相看对方不顺眼,一天三餐都在吵架互怼,但她骨子里还是善良,几乎从未把徐轻歌讥讽她的话放在心上。别说眼前危在旦夕的徐队,就算是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需要输血,能帮忙的话她也会义不容辞。

    他喜欢她的赤诚善良,像黑暗里的光,把他的世界点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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