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无奈落——-《知我如你,情深不负(共2册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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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读到最后一页,结尾处有一行鲜明的红字:“总结这篇治疗方案,用了我二十四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看到这句话,我仿佛看见了那让人又爱又恨的坏笑,看见了那道通宵达旦坐在电脑前专注工作的背影,哑然失笑的同时,我眼睛酸疼。

    二十四个小时……他是如何在这三天里挤出二十四个小时的?我记起了昨日他脸上的疲惫。

    手边的手机响了,上面显示着叶正宸的手机号,我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文档,心一软,接通了。

    “还没睡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刚收到你的邮件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电话里,叶正宸的声音格外有磁性,“我发邮件的时候设置了已读提醒。”

    他的呼吸声时轻时重,时缓时急,我什么都不想再说,只想这样听着他的呼吸声,一直听。

    “明天我就要回北京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心头浓浓的惆怅只化作一个淡淡的字。

    “我真舍不得你。”他故意大声叹了口气,“可是我们师长说了,我再不回去,他就派人来南州抓我。”

    惆怅顿时化作哑然。有叶正宸这样的部下,他的师长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说话?舍不得我?”见我还不说话,他说,“那我不走了……”

    如同一块丝滑的比利时巧克力入口,甜蜜绕舌,我的眉眼间不觉染上了满足的甜笑。

    “钟添说想请你吃饭,既然你没时间,那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请我吃饭?你未婚夫挺识时务的。”

    “市政府那种地方,不识时务的人怎么能混下去?”我说。

    对于我的极力维护,叶正宸冷哼了一声,相当不屑:“我真搞不懂,你到底看上他什么。”

    叶正宸语气里的讽刺让我极不舒服。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叶正宸一样,生在显赫之家,可以毫无顾忌地彰显他的个性,敢去和现实硬碰硬,棱角磕棱角。印钟添生在普通的家庭,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,且为之付出了全力。

    在市政府生存,他无力改变环境,只能改变自己去适应环境。他磨去了自己的棱角,凭着自己的努力和勤奋小心翼翼地往上爬,而立之年爬到这个位置实属不易,谁知一不小心跌下来,变得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有人敲办公室的门,喊着:“医生,医生!”

    “有病人叫我,不跟你说了。”不等他回答,我急急忙忙挂了电话,跑去看病人。

    从那日后,叶正宸再无消息,电话也没有一个。爸爸恢复了健康,出院了。我的工作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,每天尽全力抢救一个个无药可救的病人,可下了班,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道上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看了一座房子,和我们以前的户型一样,位置也差不多,就是价钱有点高。”我故意找些事情和印钟添说说,希望转移他的注意力,

    “都怪我,当初急糊涂了,为了去北京疏通关系,居然低价把我们的房子卖了,现在想买座合适的太难了。”

    印钟添犹豫了一下:“买房子的事情能不能再等等?”

    “等?”我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买房子准备和我结婚。

    “那笔钱,我想用用。”

    我懂了,从钱包里拿出银行卡交给他:“密码你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冰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用说了,我懂。”案子没结,前程未卜,他需要一笔钱以备不时之需。我劝他说:“钟添,一切都会过去的,你还年轻,可以重头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恐怕很难再回市政府工作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很想回去吗?”

    他沉重地叹了口气,从椅子上站起来,抱住我的腰,脸埋在我的肩上,我能深切感受到他对未来的怅惘。我想尽我所能帮他。

    我努力回想自己认识的人,终于想起一个做生意的高中同学,两年前同学聚会时联系上了,关系还算不错:“我有一个同学,在南州市有些人脉,我找他问问能不能帮些忙。”

    他沉思了很久,才点点头。过了一会儿,他忽然问了一个很突兀问题:“你会离开我吗?”

    蓦地,我又想起叶正宸的问题:“如果他离开你……”

    我非常确定地回答他:“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
    然而,我并不确定他是否会离开我。

    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,周末又到了。

    我下班很晚,没有回爸妈家,一个人筋疲力尽回到我自己的公寓。

    又一个病人走了,二十二岁。临走时,一个年轻女孩发疯一样跑进病房,趴在他身上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气若游丝的男孩儿突然笑了:“傻丫头,你来干什么?你不是说以后

    都不想再看见我,死都不会原谅我吗?”

    女孩拼命摇头,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脾气不好,总惹你生气,下次记得找男朋友要找个脾气好的,还要有时间多陪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要,我就要你。”

    男孩儿安详地走了。女孩哭了整整一个下午,双手死死地抓着男孩的手腕。

    谁劝她,她都不肯放手,口中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:“你起来跟我发脾气吧,我再也不走了。”

    没失去过,不会懂得那种割舍有多苦,不会懂得那曾经的恨有多美好。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样子,我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,那时候,我也曾恨过,恨不得永生永世不会再与叶正宸有任何交集,可想在,我们真的不能再有交集的时候,我才明白,能痛快地恨,痛快地哭,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用热水冲去一身的消毒水味道,我蜷缩在沙发上。我忍不住问自己,这就是我将要过的生活吗?在医院,看着病人在生死边缘挣扎,却无能为力;回到家,我和印钟添就像两条平行线,在同一平面内,却永不相交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我又想到了叶正宸,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,是不是又饿了,想吃一碗我煮的面。

    我拿起电话,犹豫许久,最终拨通了印钟添的手机。

    “小冰?你下班了?”印钟添的声音不太清晰,电话里还有点嘈杂。

    “嗯,你在哪?怎么这么吵?”

    “在饭店,我一会儿去你公寓。”他说话有点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我问:“你喝酒了?”

    “喝了一点。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,“有一个应酬,喝了几杯酒。”

    难得他有应酬,看上去心情也不错,我不想扫他的兴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结束?用不用我开车接你?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这么晚了,你一个人出来太危险,我一会儿打车过去找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那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挂了电话,我去厨房煮了解酒汤。印钟添并不好酒,酒量也不太好,可没办法,有时候不能喝也得喝。

    没多久,印钟添来了,带着一身烟酒气,有点醉意。我去厨房盛解酒汤,印钟添随后跟过来,身子有些摇晃:“小冰,你猜我在酒桌上遇到了谁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?”我并不关心,只是顺着他发问。

    “叶正宸……”

    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,让我端着碗的手晃了一下。他不是回北京了吗?他又来了?

    我动动发麻的手指,装作若无其事地盛汤:“哦。”

    “他这个人挺有意思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我揉揉额头,忍着头疼听他说。

    “他今天刚从北京过来,来参加许阳的生日宴。”许阳是南州市某干部的儿子,也在市政府工作,“有人问他,是不是专程来参加许阳的生日宴,你猜他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他说,他来看他的心上人。”

    印钟添说完,干笑了两声,声音干得发哑。我使劲儿按太阳穴。

    “他还问了我们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:‘有什么东西,比你身边的女人更重要?’”

    我一怔,立刻抬头看向印钟添:“你怎么回答的?”

    印钟添走到我身边,轻轻地感叹:“现在的我,还能有什么比你更重要?”

    我深深地皱眉,我不喜欢他的答案,它让人有无限回味的空间。

    “小冰,你说他是不是样样都比我强?”印钟添喝醉了,他不喝醉绝

    不会问出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我认真地看着他,“钟添,你比他脚踏实地,比他沉稳执着,你是个好男人,可以让女人托付一生——”

    印钟添打断我的话:“听人说,他刚在日本拿到医学博士,回国就拿了二等功,破格提职,他还不到三十岁……就当上了某师的参谋长。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因为他有过别人无法想象的经历,他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。

    “因为他的父亲是某军区的司令,他的爷爷好像是个……”印钟添努力地回忆着,我对此并不感兴趣,把汤端到他面前:“喝点汤吧。”

    印钟添接过汤,喝了一口,酸得咂咂嘴,放下汤:“他是来看你的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钟添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天吃饭的时候,我就看出来了……他看你时,眼睛闪着光……”

    我双手撑着身边的饭桌,无力地笑着:“你别胡思乱想,我们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人,是他,对不对?”

    我不敢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,低下头:“都过去了,我和他早就结束了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的是他!”

    印钟添的脸色极差,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,直到我的手机响了。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这个电话是叶正宸打的。我不敢接电话,怕一听见他的声音,就什么都掩饰不住了。

    见我不接电话,印钟添似乎感觉到什么,循着声音找了过去,从沙发上抓起我的包,拿出包里的手机,看了看来电显示。不用猜测,他苦涩的表情给了我答案。

    见他按下接听键,我的心陡然往下沉,几步跑出厨房。

    “喂?”印钟添接了电话,声音里满是风雨欲来的沉寂,“叶参谋

    啊……你找小冰?在,你等等。”

    他把手机送到我面前,我僵硬地接过来。

    “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电话里没有声音。

    我把手机贴近点:“喂?”

    “我在南州。”四个字,简短而有力。

    我强颜欢笑:“我刚听钟添说了,他说在饭局上遇到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见你。”短短的四个字,却余音绵长。

    “好啊!明天你有空吗?我和钟添请你吃饭。”不等他说话,我抢先说,“好,就这么定了,明天再联系。”

    一口气说完,我立刻挂断电话。印钟添僵直地站着,手中还抓着我的包。我刚想从他手中接过我的包,他一松手,包摔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,我蹲在地上一样一样去捡,捡到一盒药,冷汗顿时从脊背滚滚而下。

    七十二小时避孕药,分两次吃,事后吃一次,间隔十二小时再吃一次,我买过之后吃了一次,第二次却忘记了,忘得彻彻底底。

    来不及懊恼,我快速把药塞到包里。谁知我刚塞进去,印钟添一把抢过我的包,把我刚塞进去的药翻出来。我想去抢,已经来不及了。他打开药盒,看见里面剩下的一片药,手在空中无助地颤抖:“你……你为什么会吃这个?你是不是跟他……”

    他把药盒送到我眼前,如山的铁证摆在眼前,我的血液骤然冷却,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,渐渐变黑。

    “你跟他上床了?”他的双手钳制着我的双臂,力气很大,几乎掐断我的手臂,“回答我!”

    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,我也找过很多理由去为自己开脱,但真正面对印钟添愤怒的表情时,我反倒什么理由都说不出口了。连我都不能原谅自己,我还有什么理由祈求他的原谅。

    “钟添,对不起——”

    眼前黑影一晃,火辣辣的巴掌打在我的脸上,我被他打得跌倒在地,额头正好碰在茶几的边缘,黏稠的鲜红遮住了我的眼。我捂着胀痛得毫无知觉的脸,眼前一片血红。这一个耳光恍若把我从噩梦中打醒,我惊愕地看着他,没有怨恨,也没有委屈,我只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,让我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印钟添扯着我的衣服把我从地上拽起来,气得脸色铁青,前额上青筋毕露。他举起手,却迟迟没有挥下来,想说什么,张开口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最后,他松开手,踉跄着走出我的家。

    我没有阻拦,也不想解释什么,此刻,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,我该如何向我们的父母交代,如何偿还对印钟添的亏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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