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,去往昨日的河川-《我在春天等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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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常律师可真尽职,钟荩心中哼了声,她合上了卷宗,等戚博远继续发挥。没想到戚博远绕了一个大圈,却接上了她的话。“24号那天,我在公司开会。”
“会议是早晨九点到十一点,关于刚上线的动车组运营中出现的情况汇报。会议结束后呢?”钟荩谨慎地放慢语速,不那么咄咄逼人,她不愿戚博远反感。
“司机送我回家,我下午要坐飞机去杭城。”
景天一找司机了解过情况,戚博远在公司吃过午饭回去的,那时是十二点。司机在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,戚博远才下来。
心跳自然加速,额头的筋一根根突出,钟荩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。“你爱人在家?”
“是的!”戚博远回答很快。
“你们为什么事争执了起来?”
戚博远摇头,“我们结婚二十年,从来没争执过。”
所以才奇怪呀!
戚博远几乎是绯闻绝缘体。虽然一把年纪,但是仍然可以用“清俊”这样的一个词来形容,再加上社会地位高,有年轻女子青睐很正常。在公司里,他温和、亲切,很受人尊重。在邻居眼中,他彬彬有礼,是好父亲、好老公。
“那么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?”
戚博远像跌入了沉思,过了一会,才说道:“好像没有。我进书房打印发言材料,她给我切了点水果,送进书房。”
钟荩放缓了呼吸,“水果是在书房切的?”
“哈哈,姑娘你不常做家务吧,水果当然是在厨房切的。”戚博远笑了,有一份长者对晚辈娇宠的意味。
“你吃了吗?”
“司机在楼下等着,我有点着急。她用水果刀戳了一块苹果递给我。”
钟荩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,“水果刀切好不是应该搁在厨房里吗?水果一般不都是用牙签戳?”
戚博远挑挑眉,“不是人人都墨守成规。”
钟荩不再盯这个问题,继续问道:“接下来呢?”
“接下来的事景队长不是都一一查清了?”
啊!钟荩瞪大眼,“你杀了你妻子?”在她的内心深处,她有时会希望戚博远否认,这件案子其实另有隐情。
戚博远没有否认。他接过水果刀,吃下苹果,然后返手就把刀刺向了妻子。
“你刺向她时,她没有躲开?”
“她在看着电脑,没有注意。”
钟荩定定地看着戚博远,平淡的口吻,像是在诉说一个将要执行的生产计划,她却听得毛骨悚然。
戚博远杀了妻子之后,收拾好行李,在电梯里遇到一位邻居,还相互问候。上车时,他为让司机久等还说了抱歉。他的行为、举止,正常到不能再正常。
“你......爱你妻子吗?”她问了一个和案子无关的问题。
戚博远回答:“我爱的人在我心中,但我对婚姻忠诚。”
人的心,都是深深的海洋。
他没有隐瞒,什么都交待得很清楚。法医签定过了,水果刀上的指纹是他的,家里没有第三者的脚印。这真的是个一点趣味都没有的简单案子,起诉材料整理好,就等着开庭了。
可是钟荩就觉得不对劲,顺利得处处不对劲。戚博远不是一个职业杀手,不该表现得这么淡定。
“他心理上不会有问题吧?”她问牧涛。
牧涛在看她的提审记录,越看眉头蹙得越紧,“他的电脑里有什么?”
“呃?”钟荩想了下,“他说是发言材料。”
“其他呢?”
钟荩摇头。
牧涛指着记录里的一行字,“他的这句证词有疑点,要好好推敲。他吃水果时,她妻子在看电脑,似乎是这个让他起了杀心。你去找景队长,让他陪你去戚博远家查看下电脑,找个懂计算机的专业人员一同去。”
钟荩直流汗,这个记录她看了好多遍,都没注意这一点。
吃完午饭,钟荩就急急去刑警大队找景天一。下台阶时,看到停在看守所门口的那辆银色凌志潇洒地驶进了检察院。汽车响了两声喇叭,常昊戴着墨镜从里面跨了出来。
钟荩不想和他打招呼,假装没看见,常昊却没让她得逞。
“听说钟检早晨提审我的当事人了?”春天风大,他那头卷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,感觉就像头上顶了只大鸟窝。
钟荩心想那个票夹里的美女怎么不提醒他戴顶帽子或者剪个光头呢,这样子很有碍市容。
“哦!”她没有深谈的愿望,“资料室在四楼,你可以爬楼梯,也可以坐电梯。”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,可以查阅、摘抄、复制案件的诉讼文书、技术性签定材料。她给他指了路,算是很礼貌了。
“别说钟检对《刑事诉讼法》还真是了解得不少。”常昊摘下墨镜,咂咂嘴巴,“不过,那些签定材料什么的,我用不着。”
钟荩又不淡定了,腹诽道:口气这么大,那你来这干啥?
常昊像是听懂了她的腹语,“我就来打听下什么时候能开庭。我手里案子多,不能日日耗在这,我要安排我的日程。”
“那你跑错地了,这儿是检察院,不是法院。”
“法院说还没收到你们的起诉材料。你们能快点吗,我的当事人年纪大了,在看守所里多呆一天,健康就得不到保障。”
钟荩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虽然中肯地讲,他的长相还不算太坏,但他那嚣张的个性、嚣张的名字、嚣张的头发、嚣张的目光,就足够令人讨厌了。从此刻起,除了在法庭上,她不想再和他讲一句话,她发誓。
常昊却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受欢迎,或许他根本不在意,从口袋里掏出香烟,“如果你们不能给我答复,我就考虑取保候审了!”他叼着香烟的姿势招摇又夸张。
这句话成功地让钟荩把脸又转了过来,她没有听错吧,大脑袋进水了?法律规定,取保候审不适用于死刑犯。
“不相信?”
她抿紧唇,保持沉默。
“成功的律师就是在人人以为的事实中找到蛛丝马迹,从而扭曲乾坤,把不可能变成可能。钟检是第一次接案子?”
“第一次接案子,不代表我就是个白痴。”疯了,火气呼呼地往上蹿。
“我从没有这样认为,钟检对《刑法》《诉讼法》最起码烂熟于心。”常昊用非常诚挚的语气夸奖道。
钟荩用尽力气才克制住不把手中的公文包砸向他的冲动,她必须控制住,真正的较量要放在法庭上,而不是浪费力气在这口舌之争。
她淡淡地点了下头,越过他,去大门外打车。当出租车停下来时,银色凌志像风一般刮过,然后招摇地没入车流之中。
她翻了个白眼,车如其主,也是目空一切的嚣张。
景天一不在刑警大队,值班警员说景队和队员们今天都去厅里听讲座了,她又往公安厅跑。找到大会议室,门关得严严实实。她不知里面什么情况,不敢冒味地敲门,在门外转圈。恰巧有人出来,她请人家叫一下景天一。景天一探出个头,人没出来,却把她往里一拽。
“讲座很精彩,马上就结束了,你也进来听听。”他压低音量,和她坐在最后一排。
钟荩挺局促,幸好几百号人的会议室里挤得满满的,没有人注意到她。
“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讲座今天就到这里,同志们有什么问题或想法,请提问。”
钟荩僵成了一根石柱。
这样清清冷冷却听起来不冰冷的声音,多么多么的耳熟。
她慢慢地抬起头,讲台后方站着个穿深青色西服的男人,用食指的指节推了推下滑的眼镜,微笑俯视着下面。
“其实他不近视,戴眼镜是为了遮住他眼中凛冽的寒光。这样的人,天生是犯罪分子的克星。陈毅任外交部长的时候,出访国外,周总理允许他戴墨镜,不然,他凝视你时,令人不寒而栗,就是这个道理。他之前是特警,办过好多大案。有一次出任务,他失手打死了重要的犯人。后来,他就弃武从文了,把他多年的办案经验,结合心理学,写了本书。现在各省都邀请他来给刑警开关于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讲座。看到没有,他右手上有个月牙形的疤痕,就是某次任务时留下的,听说对方是个女特工,哈哈......不知真假。把你吓着了?”景天一蹙眉。
女检察官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呼吸像有点困难。
“那到没有,我......只是想不到景队也这么八卦。”那个男人是够寒,冷寒得她四肢冰凉,像站在数九寒冬的北风中。
“我还是先去外面等。”犯罪心理学里列举的事例都是人性扭曲得非常可怕的,听得人后脊梁冷风嗖嗖,钟荩坐不住,特别想赶快离开这里。
景天一看看她,“那咱们一块出去吧,反正后面还有几场,我再补听好了。”
外面阴云密布,来时好端端的阳光跑得无影无踪,天地间飘起了密密的雨丝,风刮得更猛了。
“啪、啪、啪”的声音,一声紧似一声。
“天啦,是冰雹。”不知是谁,大叫了一声。
可不是吗,黄豆大的冰雹雨点般砸下来,随着风在地上滚来滚去,有些落在车上,回声令人心里直发毛。
“妈的,2012提前到了?”景天一低咒着,和钟荩又退回大厅里,“咱们看来还得再留一会了。”
钟荩叹气,苦笑笑。
“你这么急找我是戚博远案子有什么疑点?”景天一手伸进口袋,摸到烟,捏了捏,看看钟荩,还是忍痛放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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