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节-《缚耳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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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顶上的照灯不停地变色——是楚稼君的手指在乱碰墙上的彩灯开关。纪勇涛把他的手抓下来,他就用另一只手去碰,最后只能两只手一起抓住。

    纪勇涛拿起酒瓶喝了一口:还闹不闹?

    楚稼君不吭声,安静看他。

    纪勇涛在他边上躺下:放心吧,我不会有事的。算命的说我能活过六字头。

    纪勇涛:我现在拼一下,我们才可能有大房子……你不是很喜欢那些吗?就像淮海中路的那栋别墅……

    楚稼君:你可以不要这么拼。

    纪勇涛笑了:那就得换个法子了,好好拍马屁,好好学写报告,买个葱姜蒜的事儿,写成“凭个人能力促成华南地区蔬果贸易零售业进步”……妈的,那不就是刘纬德吗……

    纪勇涛叹了口气:事儿总得有人干吧。

    楚稼君:对啊,你不干,也有其他人干。

    纪勇涛:哪来那么多“其他人”……你以后工作了就懂了,每个人都得做好每个人的事。小飞,你以后想做什么?

    楚稼君:银行业。

    纪勇涛皱眉:专业跨度是不是有点大啊?你懂银行吗?

    楚稼君呵呵笑。

    纪勇涛:除了银行业呢?还会干啥?

    楚稼君的眼神,在不断闪烁的彩光下看着他:我还会变戏法。

    他把手伸进纪勇涛的口袋里,摸到钱包和烟。楚稼君抽出一张一百块,叼上烟,划了根火柴,点燃纸钞。

    就像周润发在电影里的经典镜头,他用纸钞烧出的火花点了烟。

    纪勇涛有点醉了,苦笑:烧了我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津贴,然后呢?

    然后,楚稼君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,塞进他的衣领里。

    楚稼君:还想不想看?再变一次给你看好不好?

    就这样,烧了一张、两张、三张……地面上丢满了纸钞烧下来的残灰,被空调吹得如蝴蝶乱飞。

    纪勇涛在微凉的房间里,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-

    不知何时,他转醒。

    还是包间,还是沙发上,还是不断闪烁的灯光……

    一个人站在沙发前,静静看他。

    闪烁灯光不断落在人影上,这一瞬间,这个人影,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影重合了——停车场,闪灯,面具……

    在理智尚未苏醒前,纪勇涛扑向他,死死掐住他的咽喉,将他拽倒;那人也掐住纪勇涛的脖子还击,然而只有几秒钟——

    那双掐着他脖子的手,变得温柔而轻软,沿着他的脖颈滑落,描摹喉结的轮廓。

    纪勇涛的酒醒了,看着被压在身下的人,那双带着泪意的、无辜的眼睛……

    勇哥,你怎么了?

    那个人问。

    他松开手。

    我把你错认成另一个人了……

    谁呀?

    ……一个坏人。

    很坏吗?坏到你想杀我?

    他不是人,他是恶鬼,不能留在外面的。

    太阳一出来,恶鬼自己就会消失的。

    太阳出来,恶鬼会披上人皮。等月亮出来,它再变回鬼。

    我像它的人皮?

    因为拉扯而被撞翻的茶几倾斜下来,上面的各色玻璃酒樽、酒瓶,如银河倾泻,落在他们身上,再滚落在地。

    楚稼君蜷缩在他身下睡了,酒液流淌满地,浸湿黑色的长发。

    就着这样窒息而压抑的姿势,两人再度沉湎。

    -

    五点半,天蒙蒙亮。

    他带许飞回家,推着摩托车,两人沿河岸慢慢地走。

    许飞的酒还没醒透,走路摇摇晃晃的,像个撑起来的人皮架子,在风里翩迁。

    一步踏错,沿着河岸的斜坡滚落下去,摔进爱呀河的浅水中。

    纪勇涛站在岸上,靠着摩托车看他狼狈的样子,哈哈大笑。楚稼君在淤泥里站着,对着河水呕了一会儿残酒。

    纪勇涛笑到一半,突然脸上挨了一团泥球——楚稼君从河岸里挖出一团淤泥,丢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纪勇涛:呸,进嘴巴了……

    又是一团砸脸上。这次,是楚稼君站在水里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他也没笑多久,河岸上的纪勇涛丢下摩托冲下水,揪着他一起倒在淤泥里,打闹拉扯得一身狼狈。楚稼君笑着求饶:我不敢了!我不敢了!

    有几个早起赶农贸的人路过,都看着他们笑。两人玩闹一会儿,在河水里随便洗了把身子。另一头桥洞下还有四个早上课的小孩子,也在水里玩,拿树枝戳个东西。

    孩子:是个死人呀!

    楚稼君笑着扯过自己的湿衣服,淌水过去:死透啦?

    孩子:都泡发白啦!

    孩子们看见死人也不怕,都兴致勃勃围着。纪勇涛一边穿衣服,一边让楚稼君去赶人:我去报给单位,你蹲边上看着点,别真让他们把尸体玩坏了。

    孩子:还不止一具呢!桥洞下头的泥巴里还有一具没胳膊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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